一个任性的Shiv宝

不可说【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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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1/9）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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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四面的车窗紧闭，气派的轿车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香水味，广播里正放着舒扬的小夜曲。他坐在后座上，凝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浓郁夜色后缓缓地撤回了目光，看向了正前方的后视镜上倒映的女人过于冷静的细致眉眼。

虽然她向来在他们独处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可他却从未像此刻一般不安过。有什么东西抓挠着他的心口，令他片刻都不敢放松。

“妈，”他诺诺地唤了她一声，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有些四不像，两只手在大腿上紧紧地握了起来，“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下次再去。爸爸他，一定是真的有急事的……”

 

没底气地声音兀自轻了下去。

 

驾驶座上的女人没有回话，放置于方向盘上的右手骨节分明，明晰的青筋曝露于白皙的皮肤之下，却硬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没事的，妈妈，”他对着后视镜绽放出一个牵强却颇显灿烂的笑脸，继续安慰道，“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受到一股轻微的后坐力令他整个人都往后一缩。他赶忙坐稳，视线不禁落到了方向盘下在黑暗里格外惹眼的仪表盘上，脸色不禁唰的一片惨白。只见上面被指针指向的数字早已超过了这条路的限速，且有不断走高的趋势。他们的车在孤寂的大道上如脱弦的箭一般穿行，可驾驶座上的女人依旧冷着脸，仿佛她对自己正在油门上使力的右脚毫不知情。

 

“——妈！”他震惊地出声，对她此刻内心的情绪一清二楚，慌忙地向前一扑想去劝阻她，可忘记解开的安全带却把他大力地摔回了后座上。

 

她对他的尖叫置若罔闻，举起右手向前一探后，黑暗里突兀地亮起一小簇白光。她立在车窗台上的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漫长的“滴——”声后终于传来了一个男人疲惫的声音。

“……喂。”

那人的声音哑的要命，像是刚刚歇斯底里地哭过似的。

 

她的嘴角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明明似是啜泣，却偏偏扬出了弧度。

“易宪之，我们马上就要死了。”她冷静地说道，像在谈论天气般地云淡风轻。

 

“杨潇桦，你又在胡闹什么？？？”果不其然，那人的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我承认今天突然走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向你和千玺赔礼道歉，你能别给我添乱了吗？？？”

 

“你有重要的事，你就可以放下所有事情赶过去，”她道，期间换了好几口气，视线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么现在，我们要死了，这对你来说算是重要的事吗？”

她一顿，将所有软弱的哽咽都吞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生硬的恳求，

 

“易宪之，你愿意为了我们，赶过来吗？”

 

他瞪着仪表盘上不停转动的指针大气也不敢喘，指甲刺得掌心生疼。紧接着，他便听见了那个人无比疲累却又无比冷漠的声音。

“我真的累了，”他道，“随你便吧。”

 

……随你便吧。

 

他的母亲在一阵忙音中回过头，双眸里是一片瘆人的平静，唇角微扬得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见过她笑，她哭，她愤怒，她面无表情，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绝望的神色。

 

“千玺，”她淡淡地开口，脚下的使力没有丝毫放松，“你看，是爸爸他先不要我们的。”

 

在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之前，他忽然听见一声巨大的声响。他整个身体向前猛烈地一冲，再来迎接他的便是混着剧痛的黑暗。从腿部开始蔓延向上的疼痛像是要浸透他的骨骼，他死命地咬住嘴唇不想让自己因此痛哭出声。

 

直到黑暗中似乎有一只手伸向了他无法自由摆动的脑袋，大掌停在了他的头顶后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丝。他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不同于他母亲常年冰冷的手，温暖的令人有落泪的冲动。

 

——“呐，小豆丁。”

 

——“再者，人疼的时候是可以说疼的。”

 

有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前者带着些稚嫩的沙哑，后者像极了被风捋过的七弦琴，明明是大相径庭的两个声音却以某种暖煦的质感相互叠加在了一起。

 

他想撑开眼皮去好好看一看面前的人是谁。

他眯起了眸子，缝隙里挤进了几丝光亮。那个人很高，双腿修长，细瘦的左臂上有条狰狞的疤痕。可即使他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他依然知道他定是笑得不出意外的好看。

 

 

易烊千玺被耳边突兀的闹铃逼得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起先前分不清虚实的梦后抬头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懊恼地揉了揉头发，他起身时目光扫到了桌角上没有收起来的老旧相片，向前的步子便停了下来。他望着上面眉眼模糊的男人，拾起后手下一用力便将它揉成了纸团，洗漱时随意地丢进了身边的纸篓里。

 

 

嘴上叼着包子出门，他还未走几步口袋里的手机便像催命一般得震动了起来。易烊千玺从嘴角泄了口气，面前空气里立刻出现了白花花的雾气。沉着眸光，他一手拿着食物，另一只手将手机掏了出来。

来电显示令他按下接听键的动作慢了几秒。

“孙医生？这么早啊。”他扬着语调，欢快地说道。

 

“你终于知道接我电话了？”手机那头有些苍老的男声如是说道，“千玺，一个月一次的复诊，你自己算算你有多久没来了？”

 

“唔，”易烊千玺咬下一口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耍嘴皮子般地絮叨，“您都打到家里来了，我哪敢不接您电话。也才三个月，没多久嘛。您也知道，我刚上高中，还是个累死人不偿命的市重点。您放心，我有空了一定去您那儿检查，让您知道我现在可好了。”

 

“易烊千玺，”那位老者沉下了声音，像是动气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你是不是……又开始跳舞了？”

 

他咀嚼的下颚一滞，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可是谨遵医嘱的。”

 

他像是没听到他的辩解，继续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脚是不是会无缘无故地扭伤？” 

 

“没有啊，”易烊千玺摆出了一幅死鸭子嘴硬的架势，道，“您真的放心，我好的不能再好了。”

 

“我，我说你的腿到底还要不要了？？你知不知道——”

 

他隔着大老远就已经能看到对方吹胡子瞪眼睛的气恼样子了，便连忙挪开手机，佯装信号不好地挂断了电话后直接关了机。将手中已经在寒风中冷透了的包子塞回了嘴里，易烊千玺味同嚼蜡地一口一口缓慢地将馅料咽了下去，以此来缓解喉咙口不知何时泛起得苦涩。

 

再给我几天时间就够了。

他眺望着远方翻着鱼肚白的天空，想着。

 

至少……让我有一个圆满的谢幕吧。

 

 

王俊凯会在新年晚会上登台表演的这个消息在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安华，就连易烊千玺那个看起来只对吃感兴趣的同桌也在课间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像搞地下机构似地对他说道：“你知道吗，我们学生会主席要重出江湖了！”

 

易烊千玺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便学着他的样子对他耳语道，“道理我都懂，只是干嘛搞这么神秘？”

 

“当然要神秘了，”那小胖子对他挤眉弄眼道，“要是被外校的知道了，我们礼堂真要爆炸了吧。”

 

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将桌上的课本收拾整齐，“一个节目而已，哪有这么夸张。”

 

“才不是单单一个节目呢，”他的同桌突然认真了起来，细缝般的眼里有光在闪耀，“是复出演出啊复出演出。我说真的啊，很久前就传言主席把他一直随身背着的吉他给砸了，再也不会上台表演了。我还听学长学姐们说，主席进校这两年，什么演出都没去看过，才艺类比赛的评审也都推了。他之前的迎新晚会，不也没去吗？”

 

易烊千玺收拾课本的手指一顿。他想起不久前的排练室里，王俊凯坐在最边角的座位上看着他进门时的专注神情，灼灼的视线藏在一双温若桃花的眸子之后，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烧穿。他眨了眨眼睛，更大力地捯饬几本已经整齐的不像话的课本。

“你原来还是个迷弟啊。”他干笑道。

 

“那是，毕竟我这辈子也没服过几个人，”他同桌作出一副老太横秋的样子，一手撑着圆乎乎的下巴，感慨道，“真是有生之年啊。你说他怎么就突然想开了，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妹子想借机告白吧？”

 

“我哪知道，”易烊千玺颇扫他兴地将习题册摊开，埋头做起题来，回道，“一边去。”

 

待他同桌带着话题转移战场后，易烊千玺才慢慢地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指尖一触便迅速缩了回去。

 

……该死。

怎么这么烫。

 

 

轻车熟路地走上艺体楼前的台阶，易烊千玺向走廊深处的舞蹈室走去时天已经全黑了。他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疾步在各大排练室间穿梭。周围寂静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和他口袋里叮叮当当的钥匙碰撞的声音。

他向前的脚步兀地一停，正要走过的这间排练室里传出了极轻的乐声，磕磕绊绊地像是某种被人不经意玩弄的弦乐。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下明了之际便打算径直离开。可他步子还没迈出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剧烈声响，夹杂着乐器弦动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随意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抬头看向天花板发出了一声恼火的嘟囔，吸了口气后退到门边拉下门把走了进去。只见房间的另一边，一道颀长的人影正歪倒在方凳上，背靠着墙，头向一边侧着像是找到了某个支点一般动不动。原本应该在他怀里的吉他此刻摔在地上有种说不出的疲累。

 

“……王俊凯？”

见那人对周边发生的事情毫无反应，易烊千玺沉着嗓子又叫了他一声，“王俊凯，你没事吧？”

他走到他身边，见他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便急忙蹲下身子飞快地伸出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与他掌心温度相差无几的体温告诉他对方只是单纯地睡着了而已。

 

易烊千玺不明所以地松了口气，收回手的同时一直停滞在对方额发上的目光下意识地滑下了他的面颊，从纤密的睫毛到他眼下明显的黑眼圈，再从挺拔的鼻梁一路到了此时微张的薄唇。熟睡的王俊凯褪去了平日里一身的令人难以靠近的凌厉，倒是孩子气的有几分可爱。易烊千玺想他估计是连夜练琴累极了，才会这样雷打不动地睡过去。

他的眼神在他唇上停了几秒，便站直身子将耷拉在一边的书包带重新拉回肩膀上。他又凝视着他看了一会儿，犹豫了几秒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盒薄荷糖轻手轻脚地放在了王俊凯身边。就在他转身要走之际，他向后一摆的右手被人倏地抓住，温热的手心竟是他最难以逃脱的温度。

 

“千玺……”

 

他身后的人开口，声音低哑的令他有刹那间的迷失，

 

——“……别走。”

 

千玺。

 

别走……

 

 

易烊千玺呆愣了片刻后头也不回地猛地甩开了那人的手，几步便跑出了排练室的门。他只觉得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让他无所遁形，而他除了逃得更远一些外别无选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