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任性的Shiv宝

不可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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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王俊凯《不要说话》

第十四章

王源拎着一袋外卖悠哉悠哉地进门，见王俊凯正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吉他，便轻快地走过去将袋子递给他后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说道，“你猜我刚刚撞见谁了？”

 

不紧不慢地将吉他放回了原位，王俊凯自顾自地将袋子拆开，迎面扑来的饭菜香气将他苍白的面色染红了一些。他拿出筷子，张嘴就是一大口。

 

“我撞见小学弟了！”见他没有一点想配合的意思，王源只好翻了个白眼后自说自话，“他跑的可真快，唰的一下就没影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

 

对方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眼神轻飘飘地在他这边一晃而过，像选择性失聪了一样又看向了前方。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王源立马直起身子对着王俊凯就是一阵猛瞧，这才恍然大悟地忍着笑说道，“不会吧，王俊凯？你又对人家干了什么？”

 

他对他凑到自己面前的好笑嘴脸置之不理，嫌弃地往另一边挪了一些。

 

王源自讨没趣地“切”了一声，见他不愿说也没再多问。目光一溜，他便看见王俊凯刚才坐的位置旁边有一盒小巧的薄荷糖，手一伸就拿了过来。

“哟，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个了？”他低头琢磨怎么打开，道，“以前不是觉得薄荷味道太冲吗？”

 

王俊凯赶忙放下筷子，护犊似的地将他手中的小糖盒抢了回来。

“想吃自己去买。”说完便将它塞进了随身的口袋里。

 

王源对着自己突然就空了的双手目瞪口呆。惊叹对方速度之余，顺便感慨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交了这么一个糟心的朋友。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过，”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关心道，“马上就是年底了，没问题吧？”

 

王俊凯正想对他点头，抬眸便看见对方骤然敛去了一脸的调侃和滑稽，杏眼里弥漫着一股子透着感动的安详。他被他的这个表情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慌忙靠后，问，“你这是要入土了还是怎样？”

 

王源轻哼了一声，难得没有跳起来对他手舞足蹈。而是眉眼一弯，笑得像是了了什么心愿。

“喂，哥们儿，”他道，

 

“欢迎回来。”

 

 

每年年底的新年晚会一直都是安华最为重视的活动之一，学校全天对外开放，邀请家长和外校人士来参与这场类似于年终总结般的晚会，美名其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当然也不过是为了满足校领导的虚荣心而已。

 

易烊千玺站在街舞社的人堆里，一群人混在其他等待入场的几百号学生中等着文娱部叫他们进后台准备的指令。傍晚时分的天空已是阴沉的过份，黑压压的透不出一点星光，似是一场风暴来临的前兆。他缩着脖子跺了跺有些酸麻的脚，将手插进了裤兜里。

 

“今年真的全校人都来了吧，”站在他身边的社长无聊地左顾右盼，“那谁的名人效应真是够够的。”

 

易烊千玺出排练室时没想到会在露天下等这么久，他的皮衣下就穿了件单薄的长袖，冻得舌头都捋不直，“这……这么夸张啊。”

 

“那是，”社长继续说道，“毕竟以前真的没多少人愿意大晚上还待在学校看节目吧——啊，我们可以进去了！”

他的视线正对着大门，那儿亭亭站着乔珊珊，正拿着登记簿对他们招手。易烊千玺如临大赦般地跟着社员们一起进了礼堂，耳边是他们社长疑惑的碎碎念，“奇怪，不是还没到进场的时间吗？”

 

他没做多想，迎面包裹他的暖气令他舒服的差点喟叹出声，感觉浑身冻僵的血液都疏通了。

 

就在他神游之时，面前忽地出现了两只毛茸茸的大爪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令他险些撞了上去。易烊千玺定神一看，只见前面站着的是一只身形庞大的熊猫玩偶，做工精良的头部两个圆乎乎的黑色眼圈很是可爱。

它爪子间拿着的是瓶罐装的咖啡，执意地递到他手中。

 

“给我的？”易烊千玺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抬头在熊猫身上扫来扫去想着里面的工作人员是怎么看见他的。

 

那只熊猫艰难地点了点头。

 

易烊千玺接过，咖啡罐上的温度还是热的，透过他的指尖像一道暖流一般缓慢地涌进了他的心口。他抬头又打量了面前的庞然大物半晌，迟疑地问道，“……只给我一个人吗？”

他看不见里面那人的身形和眉目，却隐隐觉得那人此刻也一定跟他一样正在认真地看着对方。他垂眸又扫了一眼手中的咖啡，按照自己想象的对方真实的高度抬头，笑得唇边梨涡乍现，“谢谢了。”

话音刚落，又加了一句，“——王源。”

 

那只熊猫的身子明显地一僵，原本还伸在外面的爪子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你是王源吧？”易烊千玺探头探脑地在他周围转了一圈，“不然我还真不认识多少在学生会的，能够扮学校吉祥物的人了。”

他停下，举手晃了晃咖啡，笑道，“那我先进去了，你辛苦了。”

 

他刚转过身打算向后台的门走去，便感到肩膀一重，脸侧传来一阵柔软的麻痒。侧过脸，那只熊猫爪子正停在他肩膀上，不大的力度却让易烊千玺觉得心里莫名沉得更厉害了。他直挺挺地站立在原地，并没有回身。

 

“演出加油。”

 

低沉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道具服，被削弱了的音色令人辨不真切。易烊千玺听着身后逐渐消逝的不利索的脚步声，握着咖啡罐的手不住地紧了又紧。他咬住唇，嗫嚅般地对着空气低喃了一句，“……你也是。”

 

 

礼堂的后台里边有一间简陋的排练室，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易烊千玺避开了此刻在外边谈笑风生的社员们，打开了排练室的灯，对着对面镜子里神色平和的自己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尽管现在他身边没有音响设备，但表演的曲目早已刻录在了他的脑子里，他脚随意一抬便利落地舞动了起来。

 

喜欢上跳舞并非偶然。

 

因为家庭的关系，他从小就不太会表达自我情绪，像个闷葫芦一样把什么东西都埋在心底。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明明身上没有伤口，身体的某个角落却比手指被割开了还要疼。后来他在小学的学校社团展示上见证了高年级的学生们如何用一段刚劲有力的舞蹈表述了一支本该婉转忧愁的旋律，他被他们的多变的舞姿吸引之余，更是明白了原来一个人的心情也可以这样转述，原来那些深藏的痛楚和感受也可以用如此激烈的动作来表达。

与其说他沉溺于舞蹈的律动和劲力，不如说这是他找寻到的唯一能够发泄自我的方式。

 

只有跳舞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感受是重要的，他的存在是被重视的。

他并非像那个人看他时冰冷的目光一般，无关紧要。

 

易烊千玺慢慢地停了下来，镜面反射里的他微微喘着粗气，发梢已经贴上了耳畔。他直愣愣地瞪着对面的自己，目光一路下滑停在了微屈的右腿上，那里隐约间有阵诡异的酸麻感在发酵。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极力忘却那股疼痛，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解了一些。

 

——但是啊。

 

“易烊千玺。”

 

他回过头，舞社的社长正站在门口对他鼓励地微笑，说道，“准备好了吗，该我们上场了。”

 

——他连他仅有的东西，也要失去了。

 

他亦笑着颔首，跟随着其他人的脚步向主舞台走去。

 

三。

 

和众人在幕布后站成一排，他有些紧张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二。

 

他能清楚地听见了持人的报幕，是他熟悉的清亮的薄荷嗓。

 

一。

 

幕布拉开的瞬间，音乐也跟着响了起来。易烊千玺坚定而有力地一挥手，随着跳跃的节奏熟练舞动的同时视线在台下毫无目的地穿梭。

 

他眼前出现了许多景象。

 

儿时他偷偷跟踪那个人出门，看见了对自己从来只有礼貌疏离的他竟在公园里陪着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孩子玩滑梯。那个孩子长得与那个人一般惊艳，扑到爽朗大笑的对方怀里时两颗亮晶晶的虎牙刺得躲在角落里的他眼睛生疼。

少年时他被人打青了眼睛，视力暂时下降没法看清事物，只好回家找出了那个人以前戴过的眼镜，意外地发现正好是他需要的度数。于是那天当他戴着那副眼镜去和他母亲问好时，那个很少正眼看他的女人却因为他鼻梁上的东西，眼神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脸。他一边在心里笑她真是可怜至极，一边却想着这样也好，于是在视力恢复后他将原来的镜片换成了玻璃，只为能让他母亲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再是色彩缤纷的游乐场里，所有假想的美好戛然而止。那个人接到了一个电话后头也不回将他和母亲扔在了原地，而他在难熬的沉默中亦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绝望。那句漠不关心的“随你便吧”，彻底击碎了他们的仅有。

 

最后是他在剧痛和一片漆黑中清醒，医院里强烈的消毒水味呛得他险些窒息。他下意识地想要下地，才发现自己的右腿在厚重的石膏里失去了知觉。那位头发灰白的老医生拿着他的病历站在病床边，用极其谨慎的语气告诉他，他不能再跳舞了。

 

——……不然，你以后可能要靠轮椅度过余生。

 

他清晰地记得那天空无一人的病房里，他将头埋进被子里死死地瞪着眼前遍布的黑暗，眼眶却干涩的吓人。他内心本就卑躬屈膝的防线早已溃不成军，胸口更是闷痛的像是随时会炸裂开来，喉咙肿得他咽下一口唾沫都疼。

 

可他就是无法哭出声来。

 

易烊千玺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片他曾经蜷缩在的黑暗里，尽管节奏热烈，他右脚处延伸而上的疼痛令他的身体愈发的冷。

直到他在台下穿行的视线撞上了一个人。

 

台下的光线昏暗，那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牢牢锁在他身上的视线衬得他一双宛若桃花般的眸子越发的亮。

意识到他们相触的目光，王俊凯对着他扬起一个安慰般的温和笑容，半颗虎牙在薄唇后若隐若现。

在他来得及思考之前，易烊千玺亦回给了他一个微笑。之前一直恍如死寂的心口兀地“噗通”了一声，连带着他的身子也奇迹般地回暖了起来。

 

一曲终了，易烊千玺和其他人一起向下面鼓掌的观众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弯下腰看向自己鞋尖的那一刹那，他一直翻江倒海的内心突然间安稳了下来，带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平静。

 

“一直以来，谢谢关照。”

 

他用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

 

 

他们快速地走下舞台，回到后台房间后易烊千玺才想起他翻过得这次晚会节目单上的内容，王俊凯的节目就在他们之后。

 

……所以他哪来的时间跑到观众席上去的？？？

 

正当他想得出神之际，他的胳膊被人一把拽住，来人二话不说就把他往外面拉。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王源疾步走在前面，不忘回头瞅了他一眼，“王俊凯都已经上台了！”

 

易烊千玺配合地跟上他的脚步，两人来到观众席上时王俊凯正抱着吉他坐在舞台的正中央调试话筒的高度，台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那件样式简单的衬衣，瘦高的身形包裹在线条硬朗的布料里，笔挺的如同松柏。似是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他纤长的睫毛一掀，停滞在话筒上的手便回到了吉他上。他在如火如炬的光线中看向台下，来回巡视的目光似是在找什么人，然后便毫不掩饰地停在了易烊千玺身上。

眸光渐甚，他原本冷寂的眼眸遽然泛起了温柔的色泽，唇角亦出现了笑意。紧接着他指尖一划，悦耳的前奏争先恐后地涌进了易烊千玺的耳朵里。

开口，王俊凯眯起了猫一般的眼睛，对着他的方向，沉声唱道：

 

“深色的海面扑满白色的月光

我出神望着海 心不知飞哪去

我该如何告诉你

说我真的喜欢你

我不知该 躲哪里”

 

不少人发现了他歌词里的小心思，一时间四周全是交头接耳的声音，王源极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我藏起来的秘密

在每一天清晨里

暖成咖啡 安静地拿给你

愿意 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 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 不要说话”

 

易烊千玺觉得自己要被台上那人炙热的目光给灼穿了。他不安地低下头，错开了之前与他相交的视线。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王俊凯是个天生就属于舞台的发光体，叫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

 

王俊凯仍然在音色平稳地唱着，嗓音像极了夏天拂过水面的微风，绕开了翩翩涟漪。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要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我藏起来的秘密

在每一天清晨里

暖成咖啡 安静的拿给你

愿意 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 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 不要说话”

 

间奏时刻，易烊千玺耳尖地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小声的啜泣。他连忙转过低垂的脸，便看见王源正盯着在台上轻拨琴弦的人，不觉间竟淌了一脸的泪。他有些不知所措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关切地递给他道，“你还好吧？”

 

对方接过纸巾，没形象地用力地抹了把脸。

“不好意思啊，千玺，吓到你了吧，”他憨笑着哽咽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抬眼，他再次看向舞台，杏眼里闪着难以言喻的安心和喜悦，“我之前真的以为，再也看不到王俊凯这样唱歌了。”

 

“愿意 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 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原谅我 不会说话 

愿意 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 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爱是用心吗 不要说话”

 

“所以千玺，”王源转过脸，口气里满满的全是溢于言表的感激，“真的很谢谢你。”

他顿了顿，

 

“——千玺？”

 

 

王俊凯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手指刚停便在掌声雷动中扬起头，一脸期待地朝易烊千玺所在的方向望去。可当他的目光落到对方原本坐着的位置时，迎接他的只有一个在人群里显得分外惹眼的，空落落的座位。

 

坐在那儿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