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任性的Shiv宝

不可说【19】

#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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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如果给王源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在多年前因脑子没发育完全而和王俊凯抬杠说出那一番话。这样的话，他肯定就不会和这个日后数年里总是令他殚精竭虑的人，成为朋友。

 

他算了算，他少说也能因此多活个十年八年的。

 

他和王俊凯属于典型的不打不相识。

儿时他们就读于同一所小学，因为声乐出色而被分进了学校的合唱团。王俊凯虽比他高一个年级，但那时的身材又瘦又小，也看不出什么年纪差别。

而他对王俊凯的第一印象就是：卧槽这家伙笑起来也太他妈傻了，我拒绝！

 

可就是这么一个让他没来由毫无好感的人，却被老师选为了低年级合唱团的领唱。王源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当老师在他和王俊凯两棵好苗子之间选了后者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于是他理直气壮地挺直了小胸板，中二劲十足地对着老师大声道：“我不服！”

他那时一定是气极了，才会不过脑子地指着王俊凯的鼻子，道，“这家伙连爸爸都没有，凭什么让他第一个唱？”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王俊凯揍了。

 

王俊凯打在他脸上的那一拳可狠了，连着他那时的一颗摇摇欲坠的牙齿也从嘴里脱落了下来。出于一个熊孩子的自尊心，他立马跟他扭打到了一起。他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那么多次的合唱团表演里他从没见过对方的父亲来过，他妈妈也极少来，即使来了也永远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虽说长得还是挺好看的。这场架的结局就是他和王俊凯都挂了彩，老师叫来他们的父母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后把他们各自领了回家。那晚他被他母亲拎着耳朵到王俊凯家里向他道歉，看到他家满墙的国画精粹才知道原来对方的父亲是个大名鼎鼎的书画家，不常出现的原因只是平时都在画室里钻研没有时间。

 

冷静后的他便觉得自己任性又傻逼，忙不迭地在自己母亲的淫威下不停地向王俊凯鞠躬道歉，对方倒也不记仇，用鼻孔哼哼了几声后便向他炫耀起了自己收集的漫画手办。

 

鉴于他们爱好相似，后来成为朋友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熟了之后王源才发觉别看对方平常笑起来傻兮兮的，但私心里是个非常细腻敏感的人，不知是不是跟他成长的家庭有关。本来小学就这么毫无大风大浪地过去了，在王俊凯毕业前的一个月，炎炎夏日里大家都换上了短袖，只有他还非要在外面套上一件外套，看起来矫情的要命。于是某天在合唱团排练间歇的空隙，王源本着恶作剧的心思上前一把扒下了王俊凯的外衣，便毫无心理准备地看见了对方细瘦的胳膊上那条还没有拆线的，像巨型蜈蚣似的十多公分长的伤痕。

 

他本能地感到胃里一酸，身边有个胆小的女生直接哭出声来。而王俊凯却异常冷静地扫了他们一眼后，将衣服又拉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他挠了挠头，笑的很是憨实，“前几天不小心划伤了。”

 

王源知道他在撒谎，毕竟哪有人可以不小心划出那么长那么深的伤口。可他多少也知晓他爱面子，便不能戳破他，只能拍拍他的肩，关切地问，“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对方如是回答。

 

……你看，又撒谎了。

 

 

由于是直升的初中，他和王俊凯很快又在校园里碰面了。他初二那年有个很火的少年选秀节目在市里进行选拔，他想都没想就找了曾在联欢会上表演过吉他弹唱的王俊凯问他要不要一起组个组合参加比赛。那时的王俊凯虽然已经三年级了，但本着对音乐的热情便也满口答应了下来。凭着他自认为超高的颜值和算是娴熟的技艺，他和王俊凯一路过关斩将熬到了市里的决赛。

 

那天比赛结束后的王俊凯一如往常地在赛场外跟他挥手告别，挺拔的少年在身后的阳光里散发着毫不逊色的光芒，晶亮的虎牙是一片炽热的坦诚。以至于事后王源再回想起来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当时对一切还一无所知的自己，如果那时候他拉住他一起去吃饭就好了，或者去唱K也行，只要不要让他那么早回家，怎样都好。

 

那晚他收到了主办方通知他们可以进省里比赛的消息，便兴高采烈地拨通了王俊凯的手机想告诉他这个喜讯。可不论他怎么打那边都无人接听，幸好他凭着心里那股“一定要让你知道”的倔劲不停地拨打对方的电话，不知过了多少回合后那边终于传来了王俊凯的声音。

 

“喂。”

 

很是沙哑的回应。

 

他被喜讯冲晕了大脑，想都没多想就噼里啪啦跟对方说了一堆。可说完后却没有听到王俊凯同样欣喜的反应。

“我不去了，”王俊凯道，“我的吉他坏了。”

 

惊异之余，他这才听出了他声音里隐忍的哭腔，急忙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王俊凯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啜泣便在他耳边炸了开来：

 

“我妈妈走了。”

 

他哽咽着，像着了魔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她真的走了……都怪我，都怪我……”

 

他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医院。其实那时他心里也清楚别人家的家事他不该过问，可冥冥之中王源却觉得，如果他不去，那他大概就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他在人迹罕至的过道里见到了在塑料椅上缩成一团的王俊凯，他身上还是白天的那套衣服，上面斑斑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漫长的几分钟里王俊凯一直将头埋在膝盖间，估计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泣的脸，把王源当成树洞一般闷闷地跟他讲了一大串平时他绝对不会讲的事情。

 

比如他母亲的病。

比如他手臂上那条疤痕的来历。

 

比如……他回家时看到从浴室里漫溢出多少的血。

 

王源边惊异地听着，边有些不知所措地在脑子里寻找自己对他母亲的印象，最后只能模糊勾勒出一个孱弱却温柔的人影。他算是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明显已经濒临崩溃的对方，只能做好朋友的本分安静地聆听着。不久后走道里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他一转头便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来，一双本该温和的桃花眼里全是惊恐的血丝。这是王源第一次见到王俊凯的父亲。他没见过他的照片或听过任何有关他的描述，但遗传基因就是这么神奇，有些人你看一眼就知道有血缘关系。

 

“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在家！！！”下一秒王俊凯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那人身前双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脸上的表情接近扭曲，“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陪着她？？？！！”

 

那时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的王源不知道的是，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王俊凯这么毫无顾忌地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后来王俊凯几乎就从他的生活圈里消失了，无声无息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次正面遇到是在安华的新生开学典礼上，高二的学生代表上台致辞时他嫌无聊就低头玩手机，可边上不停传来的女生的惊叹声扰得他只能抬头看看讲台上那个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王俊凯。

可又不是他熟识的那个王俊凯。

 

台上的人每一个微笑示意都恰到好处，可朋友多年如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眼底的神色是冷的。那个人像在周边立起了厚厚的屏障，冷淡的温柔就是他最好的防护网。他被自己封了一层又一层的眸子，早已失去了当年大笑时眼中的亮光。

 

王源对此很无奈，却又束手无策。作为朋友，他觉得自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如果……如果能出现一个什么人就好了。

 

然后，令他欣喜若狂的是，易烊千玺出现了。他来后王俊凯的改变几乎肉眼可见，从一开始对大部分事情都无所谓，到慢慢地似乎有了除成绩和主席位置外在意的东西，也会在他人面前表露情绪了，终于有了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更令王源想拍手叫好的是，他甚至愿意捡起吉他上台演出了。

 

他知道这是他最大的心结，只要解开了这一环，就表示王俊凯已经走出来了。

他最好的朋友，要回来了。

 

可惜他还没感动多久，后面的急速发展就令他大跌眼镜，险些窒息：

他的好朋友玩命喜欢上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而那个弟弟，似乎只是把他当做了报复工具而已。

 

这是什么荒唐又可笑的剧情发展？？？

这他妈是想要气死谁啊！！

 

王源没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感慨自己这交友运气也是差到没谁了，真是王俊凯所有尴尬又傻x的事情他都跟着经历了一遍，结果最后对方倒还波澜不惊的，他自己却差点气得吐血。那日当他像个彻底的局外人站在礼堂外目睹了眼前用“修罗场”形容都毫不夸张的场景后，他就默默发誓自己再也不要掺和到这种猜不到结尾的事情里了。

 

“王源，那边你去送。”

 

他被一声使唤抓回了神游天际的注意力，定睛一看便是身边的王俊凯将一面印有“优秀班级”的锦旗递到他手里。此时正值期末的最后一个星期，学生会统计完每个年级各班整个学期的所有的行为扣分后，会给扣分最少的三个班级颁发锦旗。鉴于王俊凯已经被录取了全无后顾之忧，这种要上门跟班长交接的，花时间的硬性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哦，还有他的朋友。

 

王源接过那面锦旗，正想嘟囔一句“你干嘛不自己去”，抬眼便看见走廊最里面那个班上闪亮亮的“高一（一）班”的门牌，正是易烊千玺所在的班级。

“王俊凯，”他迈开步子，不忘损他一句，“你也真是怂的没谁了。”

 

 

期末考一结束，王源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想整理一个学期堆积下来的文件和杂物。

他目光一瞥，看到了之前新送来的有关下学期游园会的计划书，便想随手放到哪个角落里等他放完假回来再看。他刚将其扔到了一边，没装订好的纸张便随意地散落到了地面上。不耐地“啧”了一声，他只能蹲下身将它们捡起来。不想刚刚拿起一张，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他就飞快地起身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闯进了副主席的办公室，跟他同级的男生也在整理桌子，被他突然的出现吓得不轻，“游园会不是王俊凯负责的项目吗，这计划书上怎么是你的签名？”

 

“啊，你不知道吗，”那人边说着边小小地拍了拍胸脯，“王主席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交接给我了。”

 

“……为什么？”

有种不祥的预感破土而上。

 

——“因为主席他，要离开了啊。”

 

 

王源一口气冲到了王俊凯面前时对方的桌子已经被清空了，他站在办公桌后有些惊讶地看着气喘吁吁的他，往箱子里装书的手停了一下。他眼睛一扫便看见了王源手中的那张纸，眸光微动后继续做自己刚才的事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他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哐当一声砸到了桌子上，“你他妈要走连吭都不吭一声？”

 

对方没有被他的怒气感染，只是淡淡地拿过他刚刚砸的书，重新放进了箱子里，“上飞机之前吧。”他道。

 

“……”王源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下学期的课不上了吗？”

 

“我申请了去那边上学前课程，校长和S大都已经批准了，”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所以我不用在这里上了。”

 

他见他眼里去意已决，知道现在自己说再多都没用，半天憋出一句，“……什么时候决定的？”

 

“元旦假期后。”

 

王源耳边不禁回响起了他那次站在门后偷听到的那声“哥”，原本想多加指责的话又全部消失在了嘴边，“那你……什么时候走？”

 

对方收拾好东西便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道，“签证顺利的话，过完年就走。”

 

“你用的着这么急吗？？你这哪是去求学，分明是在逃命吧！”他急得音量又不自觉地高了起来，“不就是喜欢的人是自己弟弟吗，多大事啊。谁这辈子没喜欢过几个不该喜欢的人，你说对不对？”

 

王俊凯轻笑了一声，不同于往常带有嘲讽性质的笑声，而是极尽无奈的苦笑。

这是他，最怕他露出的表情。

 

“我真的很累了，王源，”他拉扯了一下唇角，“你就当我在逃命吧。”

 

“你——”

 

“还有，”顿了顿，王俊凯眸色一沉，像是鼓起了莫大勇气一般地说道，“他不是我弟弟。”

 

——“从来都不是。”

 

王源被他的话一惊，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无法参透他话里真正的意思。紧接着，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嘴巴不敢相信般地张了又合。

“你，你，”他颤颤地开口，险些咬到舌头，“你不会……早就知道他为什么接近你吧？”

 

的确，最近发生了太多常人无法轻易承受的事，可王俊凯却表现得太冷静了。不管他有没有在刻意隐忍，他都太过冷静了。

就好像，从头到尾都知晓事情的走向一样。

 

王俊凯没有马上回答，他慢慢踱步到了窗边，窗外的阳光不自觉地洒了他一脸。

“是啊，”他自言自语般地叹息道，“我早就知道了。”

 

王源被惊得差点没站稳，道，“那你丫还喜欢他？！！”

 

回应他的只有对方愈发直挺的背脊。

 

“他……”半晌后王源耐着性子咽了口唾沫，感觉脑子晕乎乎的烧得厉害，“……不是你的亲弟弟？”

 

默认般毫无起伏的寂静。

 

“那你干嘛不说出来？？？”他只觉得气的不行，有股闷气堵在身体里不断汇积，逼得他声音高了好几倍，“你告诉他啊！”

 

王俊凯缄默了许久，这才从落地窗前回过身，半边身子沉浸在阴影里。

“我当然想告诉他，只是，”他笑了笑，眼底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竟乍现了水光，“……他会有多难过啊。”

 

王源一时失了声，对方理据太过充足他根本无法出声反驳。

 

因为不想让那个人难过，所以即使他来把自己搅得遍体鳞伤，也要死撑着不说一句话。

 

——可是王俊凯。

他怔松地想着，

 

——难道你不难过吗？

 

“我啊，跟自己打了一个赌。”

王俊凯背对着他，使他猜不透他莫名黯哑的声线里真正的情绪，只能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

 

“最后却输得一塌糊涂。”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