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朋友,吃一发往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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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说【20】

#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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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傍晚时分的夜色渐浓,街道边的路灯纷纷亮起,暗黄色的灯光给寒风骤起的路道上增添了寥寥几丝暖意。王俊凯站在拐角处的阴影里,目送不远处的人影安稳地走进了一栋房子里后,这才收回一直驻留在前方的视线,放心地呼出了口气。抬头,他又一次看向了那栋家宅,看不出情绪的眼里像沉着一块化不开的黑墨,宛若一泓深潭。他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垂在两侧的指尖已经在寒冷的空气中失去了知觉。迟缓地转过身,他将手探到嘴边哈了口气,便不紧不慢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行去。

 

 

被告知自己有个所谓的“弟弟”,是在医院太平间外静寂到瘆人的过道里。在那儿他的父亲像一座一碰即毁的朽雕一般失魂落魄地坐倒在花花绿绿的座椅间,嘴巴一张一合断断续续说出的话明明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拼凑在一块儿又让他倍感迷离。

那人泪流满面地呢喃道:“对不起小凯……对不起……”

 

他说了很多,像想要赎罪一般把自己的再也藏不住的过往一件一件地抖落了出来,包括他外面那个和他真正有合法夫妻关系的女人。

“不过你别担心,小凯,”说到后面他似乎已经疯魔了,抓着他的肩膀认真道,“我跟她结婚前就知道她没法生育,那个孩子是她偷偷收养的,我只不过……觉得亏欠他们太多,才装作不知情。”

“你和你妈妈,才是我的唯一。”

 

王俊凯哑口无言地瞪着他浑浊不堪的眸子,很多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跟着一黑,多年来坚信的东西崩塌成可怕的废墟。紧接着他的胃传来一阵绞痛,他一把推开了那个人抓在他肩膀上的手,逃到角落里止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眼前的事物不断模糊了又清晰,衣服上刺鼻的血腥味还在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孔里钻。

 

——这个人,真的太让人恶心了。

 

而更让王俊凯无法忍受的是,那个叫了他十多年“爸爸”的,被蒙在鼓里的傻乎乎的自己。

 

从那之后他每天都在想该怎么离开。他并非对那个人口中的女人和“弟弟”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他已经无心再去追究过去了。他那在不觉中早已千疮百孔的过去,最好被永远封存起来。他只想快点逃离,在那个家待的每分每秒都令他万分恶心。

 

如何早些离开,如何快点脱离,成为了他生活单一的目标和动力。而他拒绝演出,惧怕舞台,更多的原因是那些都会让他不时地想起自己曾经生活在多么虚伪的环境里,像个傻子似的对周围的泡沫毫不知情。

 

王俊凯以为他这辈子就要这么度过了。

他会成功通过学校的项目去到国外,在那儿谁也不认识他,谁都不知道他的过去,他或许也能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源说得对,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然而,在他的计划即将成功的时候,他遇见了易烊千玺。从此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其实很多时候回想起来,王俊凯都想不明白易烊千玺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长相也只是一般清秀以上,性格更是差的可以,整天冷冷淡淡的还倔的像牛,眼里永远都波澜不惊的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无比在意。他看不得他受伤,看不得他隐忍,看不得他受委屈,更看不得他口是心非地说“不疼”。

 

他甚至开始偷偷地想,如果自己能成为让他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的人就好了。

如果哪天,他能毫不掩饰地告诉他,自己真实的感觉就好了。

 

察觉到对方真正的身份似乎只是几分钟的事情。那天他在他家看到客厅里那几幅那个人作得,却从未进过买卖渠道的画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到面前这个固执又好强的少年就是那人口中的“弟弟”。后面所有的猜想便理所当然了,毕竟世上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情,有这么一个刚好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暗不见光的生命里。

王俊凯被他天真又拙劣地靠近搅得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响起了警钟。他显然已经对他上了心,可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回应他的。在这样百分之百会都是他败北的局面里,全身而退是仅有的最好的选择。可当他那天从他家出来,犹豫了许久还是无法狠下心径直离开,而是选择去帮他买了一碗抄手送回去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正如他那个自称“情圣”朋友所说的那样:

“比起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物,难道你就没有想要珍惜的,可以让自己开心的东西吗?”

 

他有啊。

他好不容易遇见了。

 

他喜欢上了那个明明一心假意接近,却笨拙地将真实的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面前的易烊千玺。

 

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他舍不得放弃。

 

于是,他便跟自己打了个赌。

 

或许,或许只要他用够了心,只要他能为了对方鼓起勇气做回原来的那个自己,他喜欢的人就能对他抱以同样的感情。然后他就能够告诉他,他们其实可以在一起。哪怕他知道真相后会崩溃会大闹,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守在他身边。

 

告诉他:

有他在。

 

反之,他会对他所知道的一切闭口不提,然后还给对方想要的清净。

 

他明知道这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却依旧用尽全力地甘之如饴。那日礼堂外的长椅上,当他听见易烊千玺对他坦白,对他道歉的时候,他在他肩上装睡之余,快要被翻涌而上的喜悦和庆幸淹没了。他喜欢的人俯下身来吻了他,嘴唇冰凉而柔软。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赢了赌局之际,他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刹那间掉进了冰窟,身体从热烫瞬间冰冷到了脚心。

 

可即使如此,在抬起头的那一刻他依然执意选择将他护在了身后。他果然还是,没办法放弃。

 

元旦的三天假期,他大病了一场,长期的睡眠不足加精神高度紧张令他的身体垮得很彻底。他发了整整两天的烧,迷迷糊糊中他总是能听见一个人不停抽噎得声音。

 

——王俊凯……

 

——王俊凯……

 

那个人在叫他的名字,啜泣的嗓音断断续续地令人听不清晰,

 

——真的好疼啊。

 

他想自己真是疯魔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对他示弱?

 

 

大病初愈后他满怀心事地去看了他的母亲。他将准备好的花束放在她的墓碑前,一站就是大半天。他望着墓碑上他母亲柔美的笑容,一五一十地说道:“妈,我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了,但是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诉我说我会为此犹豫,我是肯定不信的。可是现在,我有了无论如何都没法放下的人。”

 

“我知道不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所以,我想再搏最后一次。”

 

他的神色坚定,灼灼的视线比过了烧透天边的赤色。

 

——“请你,保佑我吧。”

 

 

可惜最后他还是毫无悬念地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在认识易烊千玺之前,王俊凯从来不知道一声那么轻若蚊呐的“哥”能将一个人仅存的勇气击溃殆尽,就像有一顶巨钟不断地在他耳边敲打,逼得他只能埋头逃离。

 

他想,他是时候愿赌服输了。

他只能愿赌服输了。

 

 

谨慎的敲门声将王俊凯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呆愣地扫了一圈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房间,不大的空间里两个占了半壁江山的大箱子已经塞满了东西。他自然知道此时房间外的人是谁,想了想后还是说了声:“进来吧。”

 

门开后,易宪之略显局促地走了进来。环顾了一下周围,他关心地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嗯。”他低头继续理着手里的衣服。

 

“护照都放包里了吗?”他继续问。

 

“嗯。”

 

“明天……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不用。”

 

话题戛然而止,易宪之尴尬地在原地站了数秒后,垂下头正想出去时身后响起了一声勉强的“爸”,惊得他立马回头,眼里亮起了一片光。

“爸,”不等他开口,王俊凯便兀自冷淡地说道,“我们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所以有些话我现在就一并说了。至于听不听得进去,那是你自己的事。”

抬起头,他看向门边男人苍白的脸,

“早在你当年选了另一个人时,你就该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说真的,叫你一声'爸'我都觉得难堪,可还是不得不谢谢你养育了我,”唇角一哂,他道,“但如果你心里,还有一星半点不想让我这个当儿子的瞧不起的话,就请你不要再做一个懦夫了。”

王俊凯起身,拿过椅子上的外套和围巾,走到那个人面前与他平视。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了,原来对方已经衰老成了这个样子,

 

——“请你,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一字一句说完后,他便绕过他走出了房间,留他一人呆立在原位。他疾步走出大楼,迎面刮来的寒风令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下巴在颈间的围巾上蹭了一个来回,柔软的触感不禁让他想起了那时舞蹈室外那个人系上围巾后笑起来琥珀般透亮的眸子,和唇边深陷的梨涡。

 

混杂着那两句,哽咽般的话语,

 

——对不起啊,王俊凯。

——真的,很对不起。

 

他抬起头仰望此刻夜空中几颗匿在薄云后的星星,对着寒冷的空气哈了口气,瞬间出现的白雾掩去了他眼里再也藏不住的落寞。

 

……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易烊千玺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为什么大年三十的晚上还要被差遣出来买酱油。

张嫂这个记性啊,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他嘟嘟囔囔地往自家的住宅走去,刚走到家门口的路灯边便看见下面站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生。灯光只照亮了他下半边的脸,轮廓分明的下颚的线条很是眼熟。他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不自觉地盯着那人多看了几眼,感慨自己现在的幻觉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

 

——怎么可能。

 

他苦笑了一下,便撤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怎么,易同学是不会打招呼吗?”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切初始时的那句问候令他顿时僵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便看到王俊凯从那灯柱下向他走了过来,明明很是调侃的语气却像是要撞进他的心尖里。

 

“你,你怎么在这儿?”他口齿不清地问道。

 

“我在等你啊,”对方露齿一笑,薄唇后的虎牙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你家阿姨说你出来买东西了。”

 

他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心里不由地一涩,却只能佯装嫌弃地说:“你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大过年的还是早点回家吧。”

说着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心虚道,“有什么事开学再说,我得回去了。”

 

他正想加快脚步逃离周身令他窒息的空气,甩在身后的手却被人抓了个正着,那人温热的手心似有一个火炉。他像触了电一般回身,飞快地甩开了对方的手,一下子跳得老远。

 

“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将他的抵触都看在眼里,王俊凯睫毛颤了几下后,继续微笑着说道,“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许是他眼里恳求的光芒过盛,易烊千玺犹豫了一会儿后便道,“那你说吧。”

 

王俊凯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墨色的眼里是不逊色于背后夜空的深沉,几点清亮像是被撒进了星子。

“千玺,”他音线平稳地说道,语气普通的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你喜欢我吗?”

 

易烊千玺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地浑身一动,一口唾沫呛在了喉咙里,忙不迭地咳嗽了起来。

 

“你喜欢我吗,”他又向他走近了一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诧异的眸子,令对方无法挪开视线,“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胸口久违的那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闷感,王俊凯的眼睛好比千尺深潭,使他硬是跌入其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发什么疯呢,王俊凯!”他过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忙道,“开什么玩笑!”

 

王俊凯眼神一黯,原本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下来,像是彻底放弃了什么。他笔直地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认真。

 

“易烊千玺,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听好了。”

 

明明是严肃至极的语气,他却从里面听出了熟谙的温柔。

 

“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是我弟弟,”无视对方脸上惊愕的表情,王俊凯眼帘微动后说道,“那天在你家看到那些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

 

易烊千玺狠命地一震。

 

“我喜欢你啊,千玺,”他望着他紧皱的眉峰,更加肯定地出声道,“很喜欢,很喜欢。”

“你大概觉得很恶心吧?”他自嘲地哼笑了一声,眉眼里全是可以将他吸入的宠溺,“但是除去这层突如其来的血缘关系,我们本来就是单独分开的个体不是么?所以易烊千玺,你从来没有利用过我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是我在单方面地被你吸引而已。你不用为这些向我道歉,更不用为此感到内疚。”

“你看,”走上前,他安慰般伸出手揉了揉对方跟着身体一起颤抖的头顶,“因为你的出现,我变成了更好的人不是吗?所以说到底,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停了片刻,“谢谢你啊,千玺。”

 

他慢慢地收回手,唇角微扬地真诚说道,“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我亲爱的,傻弟弟。

 

明明本该是一番发自肺腑的袒露心迹,易烊千玺却隐隐从中听出了道别的意味。他被他的一席话惊得瞠目结舌,嘴巴张了半天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一阵火辣辣的肿痛从他的喉口蔓延开来,紧跟着的是他逐渐发热的眼眶。

 

“还有,”王俊凯微笑着俯下身与他平视,然后伸出双手摘下了他的眼镜,“其实你从来都不近视吧?”

他将眼镜递到对方下意识张开的手心里,见他一脸的愕然后又深深地望进了他使劲瞪着的眼里,笑道,“虽然我这人是迟钝了点,但普通玻璃和近视镜片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王俊凯……”易烊千玺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面前人的名字,手中的眼镜发出了错位的咔擦声。

 

“好了,我终于把话跟你说清楚了,”王俊凯眉眼含笑地直起身子,对他挥了挥手,一脸的轻松,“你快回去吧,外面这么冷。”

便不等他再说什么,迅速地转身向远处走去,像是怕多停留一秒就会暴露什么似的。

 

易烊千玺怔愣在原地,眼看着路灯将那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他想叫他停下,别走。可不管他怎么用力,嗓子都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飞奔向前去追赶他,可脚下的步子却比钢筋还要重。

  

于是就像无数次梦里的场景,他眼睁睁地看着王俊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令易烊千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它拿出来后他划开屏幕一看,是张嫂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的短讯。他垂下头刚想回一句“回来了”,指尖却被寒风一吹,冻得他手指一抖便退出了聊天界面,顺手打开了屏幕下方的另一条信息。

 

只见跳出来的是以前王源传给他的那张图片。

昏暗的光线里一个清瘦的少年正背着另一个人缓慢前行,少年的面部轮廓温和而柔暖,眼里盛溢的笑意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美好。

 

易烊千玺眨了眨眼睛,顷刻后手机屏幕上便模糊了一片。他抬起手用袖子将上面的水渍尽数擦去,可马上又有更多泪水如决堤了一般掉落在了上面。

他再也没有忍住,这么长时间以来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某个发泄口,使他猛地蹲在地上将头环在了胳膊里,痛哭出声。

 

 

可是王俊凯,你还没跟我说再见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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