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任性的Shiv宝

不可说【07】

#请勿上升真人#

01  02  03  04  05  06

第七章

夜幕降临，王俊凯背过身去时学校主干道上的路灯已经纷纷亮起。他半跪着蹲下身，侧过脸催促了易烊千玺一句，回眸时借着夜色眼前竟接踵而至地闪过了种种时光久远的景象。无非就是他儿时嬉笑怒骂的场景，跟别人打架后鼻青脸肿的模样，最后却停在了一个女人纤细的背影上，还有那句温柔的“上来吧，我们回家”。

或许是他刚刚说的话触发了回忆里的某个开关，王俊凯觉得眼睛止不住地一涩，当这种酸涩要蔓延至他鼻尖时他背上猛地一沉，有双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虚虚地环在了他脖颈周围，再来便是一个不太情愿的别扭男声在他耳畔响起，“……麻烦你了。”

 

似乎还有点咬牙切齿。

 

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利落起身后步伐平稳地向前走着。此时易烊千玺的胸膛正贴在他的背上，隔着层层布料他无法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却莫名觉得他背上的人并不如他此刻表现得这般淡定。

比如他把头抬的也太高了吧，这样背的话真的很累人。

 

王俊凯心中一动，佯装重心不稳地身体前倾，脚步飞快地向前细碎地挪了几步。果不其然背上的人一下子慌了神，原本虚绕在他脖子边的胳膊顿时围了上来，头也迅速地贴到了他的耳侧。王俊凯随即站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地继续走着，可心中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还是由他轻笑出声。

 

“很有意思吗？”反应过来的易烊千玺冷声问道，不难听出其中的尴尬。

 

王俊凯敛了笑，道，“还好。”

 

“王俊凯学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幼稚？”过了会儿，他背上的人又道。

 

王俊凯则是不假思索地回复，“易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倔的像头牛？”

 

易烊千玺沉默了半晌，道，“你叫我千玺吧，每次你说易同学我都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王俊凯一愣，托着对方的手顿了顿，“千玺”两个字在他唇齿边绕了个圈后又被他吞了回去，“那你也别叫我学长了，挺瘆人的。”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易烊千玺反问他，语气像是在笑。

 

不禁想起了他们在主席办公室的“初遇”，的确算不上什么愉快的记忆。于是王俊凯选择闭嘴惊艳。

 

又过了一会儿，他耳边再次传来了易烊千玺迟疑的声音，“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王俊凯想对方大概是在指他之前明明已经道别了怎么又回去帮他的事。其实他也并没有走多远，只是行了几步后就去到树丛后面用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到安华门口。他当时心里多少也有点火气，挂了电话后便待在原地想看看那家伙究竟还能怎么折腾自己。结果当他看见易烊千玺坐在石阶上一脸难受却又要装作无所谓的麻木样子后，本来泛着怒气的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树丛去到他面前了。

 

“你要是明天被发现昏死在学校里我会很困扰的，”他蹙了蹙眉头，故作冷淡地说道，“年底要忙的事已经够多了。”

 

他背上的人环在他身上的手不明显地紧了紧，耳侧响起了他的呼吸声，呼出的气体温热喷洒在后颈。

易烊千玺像是在嗫嚅着什么难以开口的话，支支吾吾的叫人听不清。

 

王俊凯大概也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便顾自岔开了话题，“你没手机吗，为什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人来接？”

 

原本在踟蹰的人这次彻底没了声息，王俊凯明确感受到易烊千玺本来已经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像是要与他再一次拉开距离，却在数秒后又回归了原位。接下来的路谁都没再出声，直到快出校门时易烊千玺才开口，只是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无所谓，”他道，“反正都是一样的。”

 

王俊凯还没来得及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一圈琢磨出他是什么意思，就被门口出租车的喇叭声打断了。他几步来到车边，小心地将易烊千玺放下后一手扶住他另一手帮他打开车门，见他安稳地坐到了里面才抽身关上门。他站在车边想了一会儿，便疾步绕到另一边，开门稳当地坐了进去。

 

易烊千玺困惑地瞪着他。

 

“你这情况，下车后也没法自己走到家吧，”他瞅了眼对方不怎么舒适的坐姿，简明扼要地说道，“我这人很守承诺的。”

 

易烊千玺这次也没推脱，快速地抿了抿唇后便对着司机报了个地址。他谨慎地动了动右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胳膊肘靠在车门把手上，偏过头状似随意却目光炯炯地看向坐在另一头的人。

王俊凯本在看窗外倒退的风景，无奈车窗倒映里的人偷窥行为太过明显惹得他只好回过头，不带情绪地问道，“怎么？”

 

“你真的是王俊凯吧？”他挑眉，“我认识的那个王俊凯？”

 

王俊凯亦学着对方的样子打量他，“我说我被下降头了你信吗？”

 

易烊千玺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启口，“……信。”

 

他笑，撇回头去，“那就当我被下降头了吧。”

 

 

易烊千玺报得地址坐落在当地一个很是有名的别墅区，大门的保安放行后车辆又开了几分钟才在清一色的欧式住宅中的一栋前停了下来。易烊千玺抢先付了钱，对司机道谢后如常地推开车门，要不是王俊凯眼疾手快估计又要摔个狗吃屎。王俊凯单肩背着书包，两只手空出来扶着他走上别墅前的台阶，在确认他完好地开了家门后正想道别，却率先被对方抢了话。

“喂，”易烊千玺拉开门，一只手扶着门框，“进来喝杯水吧。”

是陈述句，并不是问询。

 

他一愣，道，“我以为你觉得我们一点都不熟？”

 

易烊千玺目光不动，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现在熟了。”

 

王俊凯憋住笑，内心有一股奇怪的愉悦，客气的话也都已经涌到了嘴边。可当他的目光顺着大开的门，看到门里面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的一片漆黑后，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声“好”。话即出口就收不回来了，他疾步到还停靠在路上的出租车边让司机再等一会儿，便走回了原位。

 

房子里的灯已经亮了大半，易烊千玺正一手拄着单拐站在门里等他。王俊凯进门脱了鞋，视线停在对方架在腋下的单拐上。意识到他的疑惑，易烊千玺灵活地转过身，边引着他往前走边道，“之前受伤时用剩下的。”

他们走过装修精美的走廊，来到宽敞的客厅，只见对面雪白的正墙上挂着四幅国画，看起来气派却又分外冷清。易烊千玺示意王俊凯随便坐后就走开了，留下他无所事事便索性欣赏起画来。那是四幅中规中矩的水墨画，分别标为梅兰竹菊，画面干净清爽倒也栩栩如生。王俊凯对这方面并不是很懂，兀自观赏了一番后见画上有题字就顺着看了下去，下滑得目光却在看到画上一点红印的名章后猛然顿住。

 

上面赫然印着“宪之”二字。

 

他盯着那个名章出了神，直到易烊千玺将水杯端到他面前时他才回过神来。他匆匆喝了几口，指着墙上的画问道，“你很喜欢他的作品？”

 

易烊千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画上的题字，随后蓦地收回目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易宪之吗？”他道，“我妈妈喜欢。”

 

“你喜欢吗？”

 

“还好。”易烊千玺垂下眼睑，漠不关心地应着。

 

“之前我看你还我围巾时写得那张字条，笔锋倒是跟他挺像的，”王俊凯说着，眼神在画上的诗句上扫了个来回，“你也练毛笔字？”

 

“嗯，”易烊千玺应了一声，便侧过脸，看向身边的人，“你对他好像很了解？”

 

王俊凯移开眼，又慢条斯理地咽下杯中的水，藏在水杯后的眼眸渐渐冷了下来。

“以前课上学过，他可是当代最年轻有为的书画家之一，”他随意地扬了扬嘴角，颇有嘲笑的意味，却不知是在笑谁，“不想了解都不行。”

 

易烊千玺没再接话。王俊凯在两人相互无言的微妙氛围里礼貌地将杯中的水喝尽后，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就打算告辞。可他刚起身，对方也一把抓住沙发边的单拐将自己撑了起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再坐一下，”他道，“我马上回来。”

 

王俊凯望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慢慢放开，才坐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易烊千玺回来时原本空余的手上多了一包棉签和一支暗红色的小瓶子。他在他面前站稳，嘴唇微张快速地吐出三个字，

 

“脱衣服。”

 

沙发上的人那双一向让人摸不透情绪的桃花眼对着他瞬间睁大。

 

易烊千玺表情不变地坐到他身侧，将手中的标着“红药水”的瓶子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自顾自地拆起了棉签。

“你右手胳膊之前摔伤了吧，”他道，语气平和，“刚才你接水杯用的是左手。”

 

的确，从在学校台阶前摔倒开始，王俊凯的右边手臂每动一次都会传来刺痛。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察觉了。

“没事，大概就是破了点皮。”他连忙说道，还摆了摆右手，结果又传来一阵疼痛。

 

易烊千玺显然是预料到他会如此回应，抬眸，他唇边一哂，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王俊凯见他一脸不容分辩的严肃样子，觉得自己此刻除了遵命而为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他缓慢地脱下了外套，特意避开右边的胳膊，然后解开了白衬衫的袖口，将袖子挽了上去。

 

果然右胳膊肘那块地方磨破了不小的一层皮。

 

待他这一系列动作完成，易烊千玺已经在棉签上沾好红药水等着了。他一把拉过他的右手在身前固定，温和的指尖比他手臂上的皮肤温度高了些，弄得王俊凯有些不自在。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将目光移到易烊千玺刚刚放下的棉签包上，只见那儿包装上的棕栗色的小熊图案很是可爱，惹得他突然低笑了一声。

正打算下手的易烊千玺抬头瞟了他一眼。

 

“没想到你好这口啊。”他指着那个小熊，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咧出一个笑，两边白皙的虎牙也露了出来。

 

易烊千玺没理会他，手一落便将浸透红药水的棉签擦上了对方破皮的区域，手法绝对不能用温柔来形容。王俊凯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后，没忍住对他嘟囔了句“能不能轻点”。

 

“你竟然怕疼？”易烊千玺一脸夸张的诧异，“你不是挺能打的吗？”

 

“能打和怕疼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王俊凯皱着眉，眼神从对方拿着棉签的手挪到了他低垂的眼睫上，语气兀地认真了起来，“再者，人疼的时候是可以说自己疼的，不然也太可怜了吧。”

 

易烊千玺没有说话，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给他消毒上药，只是动作渐渐地不再如之前那般生猛了。

 

在王俊凯迷迷糊糊逐渐神游天外之际，有两个字突兀地闯进他的耳膜里，只是过于低弱以至于回想起来时像是幻觉里的声音。

 

——“谢谢。”

 

他这才又一次聚神看向易烊千玺，对方依旧低着头，像是要把他的胳膊看出一个洞来。

 

“……今天，谢谢你。”

他又低声说了一遍，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音线苏糯而坚定。

 

王俊凯听闻，不自觉地柔和了眸光，胸口那里弥漫了一天的堵塞感突然烟消云散了。他看着面前少年对着他的发旋，发丝干净细碎，顺着额前的碎发看去还能辨清他不安颤动的睫毛，便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梢，“不客气。”他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易烊千玺立刻抬起了头，好不容易面向他的脸霎时间一片通红。王俊凯难掩尴尬地迅速收回自己顿在半空中的手，装模作样地将右边袖子翻了下来，顺带不忘优雅地扣上袖扣。一气呵成后，他起身，左手拎过自己沙发边的书包，干咳了一声道，“那……那我先走了。”

 

他绕过易烊千玺，见对方拿过边上的单拐作势要站起来送他后忙伸手止住了他，让他坐下别动。

“我自己出去就行了，”走了几步，王俊凯这才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回身对沙发上的人说了句，“下周五。”

 

“诶？”

 

“下周五安华的新年晚会会进行第一轮彩排预演，”他淡声道，“如果那个时候你的脚好了，就通知社团的人一起去吧。”

在看清对方眼里翻涌而上的喜悦后，王俊凯才再次向门口走去。他自觉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连身后那声“再见”都变得格外好听。

 

 

再小声的关门声在空荡的别墅里也会显得格外突兀。

易烊千玺又在沙发上端坐了一会儿，手指没来由地扯着衣摆，愈发用力。他脸上的红晕已经褪了一些，继而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墙上的字画，片刻后悸动的眼底又回归了平时波澜不惊的淡然。他拿过身边的单拐，在右边腋下一撑就站了起来。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厨房拿出一个做工精细的茶杯，熟练地泡了杯热茶后，左手小心地端着，有些艰难地向二楼走去。他顺着楼梯口的走廊往里面走，在一扇门框上雕着雅致兰花的门前停下，用拄在单拐上的右手得体地敲了敲门。待听见里面传来的“进来吧”后，才推门而入。

 

不出他所料，映入眼帘的还是和窗外夜色相融的漆黑，唯一的光源是落地窗外的路灯。他熟练地用胳膊肘就找到了里面的开关，下一秒房间里便亮起了灯光。

只见停在窗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位气质高雅的女人，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她正背对着他面向窗户，双眼盯着外面的路道发呆，一如往常。

 

那条路是开车到他家的必经之路。

 

易烊千玺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热茶放在了那女子触手可及的茶几上，唤了一声，“妈妈。”

 

似是听出他的脚步声与平时不同，被他称作“妈妈”的女人偏过妆容精致的眉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尔后眼神停留在了他的眼镜上，“你怎么了？”

 

易烊千玺笑了笑，回道，“没事，就跳舞时候扭到脚了。”

 

那女人点头表示了解，又问，“疼吗？”

 

易烊千玺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被他按捺了回去，继续微笑道，“不疼。”

 

他母亲并没再深问，将头又转了回去望向窗外，仿佛这本来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今天张嫂有急事要回家一趟，你晚饭自己解决了吧。”

不是问“晚上吃过了吗”、“要不要自己解决”，而是冷淡的“自己解决了吧”。

 

易烊千玺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道，“我在外面吃过了。”

 

她“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易烊千玺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帮她掩了掩盖在腿上的羊毛毯子，“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喊我就好。”

他走到门口，不忘回头对她说了一句“晚安”。

 

出了门，他回过身托着门把往外拉，尽量让门关上时不发出一点声响。事成之后他忽然的放松令右脚不自觉地着地，从而触发了一阵突兀的刺痛。他咬住唇不让自己出声，硬是想起了不久前王俊凯那句意外认真的“人疼的时候是可以说自己疼的”。

易烊千玺苦涩地轻笑了一声，因为没吃晚饭而倍感不适的胃部开始隐隐作痛。他习以为常了揉了揉，脚步不停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说出来后没人理会，只会更可怜吧。”

 他自言自语地如是说道。

他前脚还没到房间里，后脚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门铃声。尽管心下疑惑外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易烊千玺还是调转了方向下楼开门。门开后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眨了好几次眼睛后才确认眼前的人影是真实存在的。

 

是王俊凯。

 

估计是因为今天已经见了他太多次，所以当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易烊千玺心里竟油然而生了一种理所当然。

只见王俊凯略显狼狈地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袋被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的汤碗，额角的一层薄汗表明了他有多么来去匆匆。

 

“我猜你这样晚饭也不会吃了，就给你随便买了点吃的，”他将汤碗塞到他手里，“你家附近就只有抄手店，你将就着吃吧。”

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身后出租车的喇叭声阻断了。王俊凯转身对司机比了个马上就来的手势，然后回过头指了指易烊千玺的胃部，意思是让他一定要吃，便两步并一步地上了车。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当那辆车绝尘而去时易烊千玺还有些懵逼。他双手捧着汤碗，看了许久后紧紧闭上了眼睛像是要摈除所有杂念一般，单脚跳到厨房的垃圾桶边站定。他垂头凝视着手里的塑料袋，碗里热气腾腾的水汽侵透层层包装围绕在他指尖，还不时有诱人的香气透过上面细小的缝口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易烊千玺咽了口唾沫，眉头皱了皱后用力吸了了一口气，终是败下阵来。

 

“对嘛，不能跟食物作对。”

 

他边自我安慰边挪到了餐桌边，动作有辱斯文地拆开了外面的包装。里面清清淡淡的几两抄手呼之欲出，热气混着一股面皮香喷洒了他一脸。易烊千玺拿过勺子，舀了一个进嘴里，温吞地下肚后胃里原本的钝痛减轻了些许。

 

“……还是比较喜欢红油的。”

 

他低下头，竟没来由地觉得鼻子被堵住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