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任性的Shiv宝

不可说【18】

#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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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安华礼堂此刻如同被炸开了花。

 

晚会结束前，校长在上面津津乐道地宣布今年学校取得的各项战果，任由下面的学生哈欠冲天也不愿加快自己汇报奖项的速度。眼看他手里的讲稿已经到了最后一张，他忽然停了下来，视线得意又意味深长地在观众席来回荡了一圈，满是褶皱的脸容光焕发。

“最后，恭喜我校高三（一）班的王俊凯同学，”他卖关子般地停了停，眼睛在下面来回穿梭像是在找人，“已被美国S大以全额奖学金提前录取！”

 

全场的观众吓了一跳后都不同程度地发出了惊呼声，包括当时站在幕后准备换衣服回家的王源。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差点咬到了之前已经咬到过的舌头。

 

“现在，”校长的声音跳脱得像在唱歌，看得出他对结果非常满意，招摇道，“请让王俊凯同学上台说几句心得吧。”

 

王源抓着外套的手狠狠一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暗道了一声完蛋。

 

“王俊凯同学？”估计迟迟没有人上台，校长迟疑地又叫了一遍学生的名字，“王俊凯同学……不在吗？”

 

他汗颜地拿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拨出号码，结果对方的提示是关机。

 

“没关系，王俊凯同学的父亲今天也来了，”校长咳嗽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接口道，“请他上台来分享一下心情吧。”

 

低下头苦逼又心疼地拍了一下脑门，王源便匆匆忙忙地蜷着身子飞快地从后门跑了。

 

这他妈，

他边跑边想着，

就很尴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你真的应该看看当时校长老头的表情！！”

 

王源站在王俊凯的办公桌前笑的不能自己已经是元旦放假后的事情了。他难得起了个大早就去学生会堵假期三天犹如人间蒸发般的王俊凯，果不其然他们热爱工作出了名的主席早就坐在了清晨的办公室里认真看着几份文件。听完他添油加醋的叙述后，王俊凯只是淡淡抬了抬眉毛，然后极度敷衍地应了一声“是吗”。

 

“啊对了，你看到校门口宣传栏上的喜讯捷报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面你的脸有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继续笑道，“宣传部这海报做的还不错嘛，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挺上镜的。”

 

王俊凯一点都没有受到他的情绪影响，依旧处变不惊地看着手中的纸张，“这样啊。”

 

王源止了夸张的笑，无奈地叹息道，“你什么时候收到通知的，怎么都没人告诉我？”

 

“就前阵子吧，”对方毫不走心地应道，“那几天正好在忙晚会，就没提。”

 

王源伸长脖子，盯着他看了半天。

“我说这位远走高飞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同学，你能不能表现的开心点，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不是你说的吗，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对方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这本来就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算是意料之中，所以也没什么开不开心的。”

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王俊凯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终于抬眸问，“你还有事？”

 

王源放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略显不安地撇开了目光。

“王俊凯，”他兀地端正了语气，“我……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打我吧！”

说着便闭上眼睛，畏畏缩缩地抬头挺胸站在原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脸也行！”

 

他滑稽的举止逗得王俊凯笑了一声，道，“真是奇了怪了，这几天怎么所有人都排着队向我道歉？”

 

“我是认真的！”王源着急得音调都变了，“我一开始真的以为易……他只是一个暗恋你小学弟，所以我就想你平常生活这么枯燥，帮你找场恋爱谈谈也挺好的，或许你也不会想走了。可我没想到……如果我没有不停地怂恿你，你也不会——”

 

“——打住，”王俊凯皱着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心长在我自己身上，要是我不想，你拿刀架着我也没用。”

他放下手，又道，“说到底，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王源呆滞地点了点头。

 

“说完了？”

 

点头后又飞快摇头。

 

“还有什么？”

 

对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像是恨不得直接拿个放大镜往他脸上凑，“你……真的没事吗？”

 

心下知晓好友的担忧，王俊凯微不可闻地扬了扬唇角后，颔首道，“嗯。”

 

“真的？”

 

“不然呢？”他仰起头，一本正经地回答。

 

王源见他眼里又像是铺盖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屏障，将自己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后只能回给他一个微笑，“我还没恭喜你被录取了呢。恭喜啊，你终于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了。”

说着，便故作帅气地跟他敬了个礼，退出门外。掩上身后的门，王源眼中的笑意也跟着褪的一干二净。他抬头看了眼门上的烫金字体，没忍住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易烊千玺近来总是在反复做一个梦，梦境单调却冗长。

里面有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的背影，简单的白衬衫被他穿得出奇的挺拔，短发的末梢贴着他的后颈，看起来利落却温软。那个人在不停地往前走，似要随时消逝在他的视野中。易烊千玺想要大喊他的名字，让他停下等等他，可无论他怎么尖叫他都只能发出一声虚弱的呼唤。无论他怎么使劲，他就是发不出一点响亮的声音。他对着那人愈发渺小的背影伸出手，想飞奔上前去追赶，可他脚下的步子却比灌了水泥还重，使他根本无法向前一步。

 

于是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每次好不容易醒来易烊千玺都会觉得胸口的位置闷的过分。他望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周围静的他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液的滴答声，明明房间里的暖气很足身上的被褥也厚度适中，可他还是觉得有股冷气穿梭在他的骨头缝里逼得他直打寒颤。

 

——他那时候……差点就投降了。

 

管他什么兄弟，什么狗屁伦理，他这小半辈子已经遭遇了太多的不如意，如果连好不容易出现的那抹光他都不去抓住，那么以后回想起来他一定会痛恨现在的自己。

 

可是……

可是——

 

抓住了，然后呢？

 

……他会毁了他的呀。

 

他会，毁了王俊凯的。

 

易烊千玺转过头，看向窗外从天边升起的渐渐照亮了半边天空的朝阳，浅显的光线却硬是刺得他眼睛一疼，接踵而来的便是一阵酸涩不已。他小小地吸了口气，咬了咬牙后并没有收回视线，依旧倔强地看着远方。

 

 

出院的这天天气还算不错，一扫常日的阴霾仰起头便能看到晴空万里。易烊千玺抵达安华时已是一片静谧的午后，他拒绝了张嫂邀他一起回家的请求执意第一时间回学校，也不过是想有些事情尽早解决对所有人都好。礼貌地和校门口的门卫点了点头，他刚想往学生会办公楼的方向走去就被入口处的宣传栏吸引了注意。

只见宽大的玻璃窗里贴着几张一模一样的海报，上面不知是什么时候拍得王俊凯在台上讲话的样子，半侧面的角度衬得那人清俊的眉眼越发神采奕奕。他驻足仔细看了眼下面的贺词，有些惊讶的同时默默地感慨了一句“不愧是王俊凯啊”。

 

当初报考安华的时候他有仔细阅读安华的招生宣传手册，便也看到了最后那不怎么惹人注意的与S大的人才培养项目。所以当他进校后听到同学们都在诧异地讨论上届的主席竟然有连任想法的时候，他想那人大概就是瞄准了这个项目来得安华。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那么肯定，当王俊凯在巷子里找到他的名牌时，一定会来找他。不过鉴于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他都快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如你所知，他会成为非常优秀的人。

——如果你对他有一点善意的话，请不要成为他的污点好吗？

 

易烊千玺只觉得压在心里的东西更沉了，他望着玻璃下对方英挺的眉目，本想给予一个祝福的笑容却止不住笑得更加晦涩。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他边走边佯装无事地想着，

 

美国，总觉得是个相当遥远的地方呢。

 

他行过漫长的走廊，午休时间的学生会大楼格外寂静。按照他对王俊凯的了解，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他住院的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王俊凯并没有来看过他，像是特意留给他冷静思考的时间。而易烊千玺一方面为此感到庆幸，毕竟他摇摆不定的心神指不定在看到对方后就会立马反悔自己的决定，可另一方面他却总是在门开后见走进来的人不是那个人而失落的要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站在了印有“主席办公室”字牌的门口，垂头思索了一阵后才鼓足了勇气，抬起发颤的手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他困惑地又敲了几声，随着他手下力道的加重，面前本来虚掩的门便自行打开了，发出了不响的“吱呀”声。易烊千玺猛地缩回手，像做错事的孩子般畏缩地想要闪人。可他抬眼便看见正对着门的办公桌上趴着一个清瘦的人影，使他再也无法向后离开一步。

那人应该是睡着了，头枕在手臂上，校服衬衣下的宽肩微弱地均匀起伏着。他身后是一面硕大的落地窗，窗外的阳光悠悠而入洒了他一身，使他头上几根挺翘的发梢染上了金光。许是因为房间里温度过高，他两只袖子都挽了起来，右手枕在脸下，左边胳膊随意地搭在了脑袋边，手臂上狰狞的疤痕在光线的照耀下分外显眼。

 

易烊千玺看的入了神，于是在他可以对自己的一系列动作作出反应之前，他已经一步一步向阳光下的那个人走近。无法自制地伸出手，他冰凉的指尖颤颤地覆上对方的手臂，由于伤痕造成的凹凸不平的触感激的他鼻尖一酸。

 

可能是因为他手指的温度过低，原本睡得安稳的王俊凯突然睫羽一动，在易烊千玺被吓得收回手的功夫便睁开了眼睛。顷刻后他刚坐直身体，两个人的眼神就撞在了一起。王俊凯显然是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以这种近乎突袭的方式，一向精明的眼里此时也透出了几分迷茫，好一会儿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左臂上的袖子还大喇喇地挽着。

“不好意思，”他迅速将袖子拉回原位，“吓到你了吧？”

 

易烊千玺见他努力想遮掩伤口的笨拙样子，心中不由得一紧。摇了摇头，他歉疚地轻声说道，“你母亲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王俊凯眼里的迷惘更明显了，他惊愕地挑了挑半边眉毛，好一会儿后才如想明白了似的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没事，”他状似不在意地温柔安抚他，“都过去了。”

停了停后又道，“你这么快出院没问题吗？腿都好了？”

 

易烊千玺这才大梦初醒般地想起自己来的真正目的，慌忙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实的信封，递给对方，“那天我的住院费是你们帮忙垫得吧，你看一下有没有少。”

见王俊凯想都没想就要退回来，他直接将信封放在了他桌上，“这钱是还给那个人的，我不想欠他任何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王俊凯便没再推脱，他的目光在信封和易烊千玺脸上转了一个来回后又停在了对方的面颊上，有些失望地问，“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易烊千玺默不作声地整了整心绪，才敢再次抬眸对上他灼烧般的视线，“我看到外面宣传栏上的喜讯了，恭喜你啊。”

见对方没有回应，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由衷地笑道，“你也太厉害了，这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拿不到的机会，还能去美国那么远的地方——”

 

——“你希望我去吗？”

 

王俊凯蓦地开口，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眸光不一的浅色眼眸，沉下声道。

 

“诶？”他一下没听清他的话，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易烊千玺，我问你，”他目光不动地加重了语气，音线越压越低，“你希望我去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我来——”

 

“我还没给他们回复，所以我问你，”他起身，修长的身子绕过身前的桌子来到易烊千玺面前，认真的注视令对方恍陷深潭，“千玺，你希望我去吗？”

 

千玺。

你希望我去吗？

 

——呐，小豆丁。

 

——认识你很高兴，千玺。

 

——对啊，你终于发现了啊。

 

 

——千玺，我在这儿呢。

 

 

千玺……

你希望我去吗？

 

 

易烊千玺唇线紧抿，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探到身后，用力地扯住了自己的衣摆。他眼帘半阖地不敢去看王俊凯的眼睛，手在身后使劲了好几次他才终于听见了自己莫名嘶哑的声音。

 

“别逗了，哥，”抬起眼，唇角一勾便熟练地捻起一抹笑，“我当然希望你去啊。”

 

他在王俊凯震惊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微笑的脸庞，却不知为何竟比哭还难看。

 

“你……刚刚叫我什么？”像是没听清，对方不太利索地问。

 

易烊千玺的手在背后不断使力，不长的指甲抵住手心，传来密密麻麻的痛，“……哥。”

他气息不稳地出声后，狠下心又更显坚定地叫了一遍，

 

——“哥。”

 

王俊凯脚下一轻，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腰窝猛烈地撞到书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知道了，”良久之后他才开口，眼里的清亮尽失，“谢谢你的建议。”

 

“我知道了？？？？？？什么鬼他妈的我知道了？？！！”

 

门口陡然传来一身暴喝的薄荷音，两人受惊地回眸，便看见王源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还没站稳他就一把抓住了易烊千玺的领子将他往自己面前提。

“真是听不下去了，你怎么还敢来找他？还嫌之前不够爽吗？？”

 

“王源！”

 

王俊凯刚想上前拉开他们两个，就被对方吼了回去，“你平常不是屌的很吗王俊凯？现在这幅委屈小媳妇的模样做给谁看啊？？妈的，真是气死我了！！”

 

“易烊千玺，你不是一直好奇他为什么不唱歌了吗，”王源急红了眼，狠狠地瞪着他，抓着他领子的手越发地紧，“我现在告诉你！因为这个大傻子那天参加完比赛回家后，就亲眼看到他妈不在了！！他把错都归到了自己身上，什么是不是那天没去比赛，他要是从来都不会弹什么破吉他，这事就不会发生了？？？可这中间到底有他什么事呢？！！”

喘了口气，他继续道，“他再也不愿意参加什么演出，连表演都不愿意看，因为他看了就难受你明白吗？？可这么一个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永不见天日的家伙，却愿意为了你去看那个什么又臭又长的节目审查。讲道理，要不是为了看戏，我特么都不愿意去看！”

 

怒极反笑，王源尖声又道，“他甚至，甚至因为你重新拿起了吉他！你知道这对他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吗？！你不要给我装傻，他那首歌是唱给谁听的，他所付出的努力是想给谁看的，别人不知道，你会不清楚吗？？”

 

易烊千玺的头垂得很低，好几次因为王源的剧烈摇晃使他的下巴蹭上了对方的虎口。他额前的碎发低垂，遮住了近乎所有的表情。

 

“——所以呢？”

他突兀地冷冷开口将王源怔在了原地，抓着他领子的手也跟着一松。易烊千玺摆脱了他的桎梏后退回原位，抬手整了整皱成一团的领子，这才面无表情地看向王源，漠然道，“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自作多情负责？”

 

王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正要上前再教训他一番就被另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好了王源！”王俊凯站在他们二人之间，没有回过脸地对身后的人说道，“你先走吧，过会儿要上课了。”

 

易烊千玺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他木讷地看向他的背影，白衬衫下的身子瘦削挺拔，一如他梦里的渐行渐远的那个人一般。

他轻声说了句“抱歉”，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可每走一步他就觉得眼里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即将夺眶而出。

 

走出门，易烊千玺深吸了一口气后看向暗沉的房顶，眼中的水光被他强制压下，脚底的步伐并没有停。

 

他知道的。

 

他再也不会遇到，像王俊凯这样的人了。

 TBC